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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神磊磊:我们现代人该不该去写古诗词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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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六神磊磊经常有人问到:我们现代人该不该去写古诗词啊?首先得说,不存在什么“该”与“不该”,因为我说了也不算。法无禁止即可行,你当然可以写古诗词,也可以练铁砂掌,不危险的情况下也可以练铁头功。个人兴趣,本人认为该就是该。所以这篇文章可以到此结束了?不行,你会说我糊弄人。非要说个人意见,我是这么理解的:大家所问的“古诗词”,恐怕次要指的是格律诗。大家真正想问的其实是:现代人该不该去写格律诗?这个概念,一定要弄明白。古诗词的概念是很大的,很宽泛的。《诗经》里面那些“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”之类的是古诗词,李白杜甫写的是古诗词,清代小说里林黛玉薛宝钗写的那些也是古诗词。而格律诗不过是其中的一类。就好像火锅,有红汤系列的,有白汤系列的。李白红汤的做得多,不大很爱做白汤的,觉得白汤无聊,不够疯魔,限制他老人家发挥。而杜甫则两样都做。大家可能偶尔还会听到一个概念,叫做“近体诗”,这下就糊涂了,怎样又跑出一个“近体诗”来了呢?什么是近体诗呢?难道是指闻一多艾青舒婷做的那样的诗吗?天狗啊天狗,我把日来吞了,这是近体诗吗?不是的。什么叫近体诗呢?其实就是格律诗。为啥叫“近体”呢,是因为它“近”,是到了唐朝中前期之后才慢慢有的。大家一听就想骂人了,说这个概念太扯淡了,唐朝就有了的老东西还近吗?不都一千多年了吗。这你就别抱怨了,唐朝那个年份放到欧洲还叫中世纪呢。其实哪里“中”了呢,都是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了对吧。所谓“近体诗”,那是相对于“古体诗”而言的。屈原、曹操、嵇康、陶渊明,这些大神写的统统是古体诗,是没有严格的格律的。而直到唐朝的前期,到了宋之问、杜审言(杜甫的爷爷)这帮诗人手上,开始捣鼓出严谨的格律诗了。就好比造车,他们这伙人造出了概念车了,开始试着量产了,有的量产成功了,就成了“律诗之祖”;有的量产不成功,就成了贾跃亭这种,崩了,跑掉了。最初,这些概念车、准量产车、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纸、零部件等,统统到了杜甫的手上。杜甫这个车间不得了啊,我泱泱中华三千年第一超级车间啊,叮咣五四,就把“格律诗”这部车给造完满了,把图纸基本上给完全定型了,我们大家都晓得的什么五言律诗、七言律诗,就是在他老人家手上完全成熟定型的,以后大家就都按我的图纸造吧,都叫我爸爸。大家现在明白了,格律诗就是近体诗,包括所有的什么五言绝句、七言绝句、五言律诗、七言律诗,统统是近体诗。而和它相对的概念是古体诗。李白放开嗓子,疯魔一吼:“噫吁嚱,危乎高哉!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!”这就是古体诗。再举例说明,大家都喜欢的李白的《将进酒》,这就是古体诗,是旧的时代的诗。而他小兄弟杜甫的《登高》,也就是庆余年里配角拿来灭掉天下诗人的那首,就是近体诗。好了,花了这么多口水,讲了一个简单的基本概念,就是为了让大家先把这些搞搞明白。当然了要再讲下去的话,还有一个概念是“旧体诗”。这下大家要打人了,“近体诗”都听得晕晕乎乎,你又出来一个什么“旧体诗”,所以这里就不讲了。回到最开始的问题:我们当代人,应不应该去写格律诗呢?我的看法是,可以写,但是没啥意思。有两方面理由。第一条理由,水平问题,你写不好。有的爱好者很不服气,甚至有的专家都不服气:我明明写得很好!不信我写一首给你看!但仅就我的阅读范围所限——我的阅读当然是很很很无限的,我感觉最初一个能写近体诗,并且达到相当水平的是鲁迅。再往后,都很悬。其实近现代那么多文学大家,也并不都是狂徒,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,发现本人写不好。所以大家写近体诗的时候就求新、求变。比如怎样变呢?在近体诗里用新的名词,用新的意象,写新的事物,把电灯电话汽车什么都写进去;又比如变化句式,打破常规,比如故意打破音节。怎样故意打破音节呢?举聂绀弩先生的诗为例:把坏心思磨粉碎,到新天地作周游它的音节是比较非常规的,是:把 坏心思 磨 粉碎到 新天地 作 周游这都是求变。我觉得写这一类的创新的诗,最初一位能做得好的、达到一定水准的是聂绀弩先生。再往后还真是没有看到。当然我的视野非常无限,很有可能挂一漏万了。所以当代人写近体诗,基本写不好。既然写不好,何必花很多精力去搞,互相点赞、抬轿子,哎呀呀您真是当代黄山谷,有什么太多意思呢?第二个理由,随着汉语的变化,“格律”这个东西,很大程度上已经得到了现实意义了。要记住,“格律”是工具,而不是目的。千万不要倒置了。为什么历史上会诞生格律诗?无非是为了让诗歌更工整,更顺口,让它的方式更美,韵律更美,再说简单点,为了让诗看上去更美、读起来更美。但是汉语不断在变化,尤其是读音上,古汉语和现代汉语的读音出入蛮大的。古人写诗用《切韵》《唐韵》《宋韵》《平水韵》,可问题是汉语变了,读音变了,古代的韵书不能完全指点今天人的言语好比说过去人圆脑壳,规定统一要戴圆帽子,那是为了好看。但现代人方脑壳,还规定圆帽子,就未必好看了,而且尴尬。有个成语叫“方枘圆凿”,就类似这个意思。在当代的汉语里,合韵的诗未必不拗口,不合韵的未必拗口。所以格律已经慢慢得到了现实中的意义,变成了一种单纯的学问了。举个例子,有位读者前两天给我的微博发了首诗,大概是要作一首七律,首联是:天地为炉造化工,应运应劫断美梦。别的错误还有先不说,单说这个“梦”字。梦字错了吗?按格律的要求倒也没错。律诗正格是必须押平声韵的,不许押仄声韵。“梦”字在古诗词里可平可仄,所以当成平声字放在这里,也算是可以的,不是错误。可问题是它在这句诗里好读吗?不好读,读来怪异。因为我们是用现代汉语来读的,“梦”在现代汉语里毫无疑问是仄声,这诗句读起来不好听。正如之前所说,合韵的未必不拗口,不合韵的未必拗口。我们今天人讲的都是现代的汉语,却抱着《平水韵》来作诗,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得到了现实意义,只能讲是一种学术游戏了。所以我觉得,现代人去做格律诗,意思不大。小朋友们如果个人有热情,有兴味,想写着玩,当然可以鼓励。但如果一呼隆地去搞什么“复兴古诗创作”、“大家学写古诗词”,包装得像文艺复兴一样,那没什么意思,基本是批量制造垃圾。常有读者问六神你写不写,我写不来,知识、技巧都不够,写了闹笑话。最初,有人说如果我就是喜欢写,就是热爱写,就是想写呢?那当然也可以,而且也是值得敬佩的。但我想说,既然你真心热爱这个老游戏,就请一定搞明白游戏的规矩,合辙依韵,好好写,不要胡玩,像《鹿鼎记》里说的有人胡乱赌钱一样,别十吃别九,这是对游戏的不尊重。近几十年来,“老干体”风行,尤其是上点岁数的“男性成功人士”最爱写,而且一出手都爱写“七律”,仿佛五言诗已经容纳不下他们磅礴的思想,但通常都是胡写。别的行业的人胡写也就算了,但不少文化领域的人、甚至是高校的大咖、大报大媒的总编辑等,也写这样的“七律”,或者说叫“七言无律之律”,还公开发表,让内行人笑话,让别人搞清楚了我们的真实水平,这就不好了。这叫泄露机密。往期文章六神磊磊:没有诗歌的人民,是神的弃民眼睛都酸了,帮转发或者点个“在看”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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