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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三都赋》:左思与陆机上演“撞车记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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镁铝,撞衫啦!

美女扮靓,素有“撞衫”之说,双方颇觉尴尬;文士作文,也有“撞车”之议,双方的感觉究竟如何呢?——且看左思与陆机“撞车”之史迹:

初,陆机入洛,欲为此赋,闻思作之,抚掌而笑,与弟云书曰:“此间有伧父,欲作《三都赋》,须其成,当以覆酒甕耳。”及思赋出,机绝叹伏,以为不能加也,遂辍笔焉。

当年东吴覆亡,著名诗人陆机与弟弟陆云来到魏都洛阳,陆机慷慨悲切之余,想撰写一部《三都赋》,以抒发兴亡之悲,他听说左思正在写作此赋,不由得抚掌而笑,给弟弟陆云写信说:“听说这里有个粗鄙的北方佬,不自量力想写《三都赋》,等出版了,咱正好拿来盖酒瓮嘛。”呵呵!其不屑之情,溢于言表。可是等左思的大赋出笼,“机绝叹伏”,陆机一读之下,叹服膜拜,认为再不能增删一字,就此搁笔不写了。

所谓“三都”,即魏都洛阳、吴都建邺、蜀都成都,在三国归一的西晋时代,这绝对是抢手话题,许多才子摩拳擦掌预备抒写这一时代命题,总结三国兴亡的经验教训。对于本人的《三都赋》,左思超级自信,他在总序中指出,“相如赋上林而引‘卢橘夏熟’,扬雄赋甘泉而陈‘玉树青葱’,班固赋西都而叹以出比目,张衡赋西京而述以游海若。”他说,司马相如《上林赋》罗列“卢橘夏熟”之自然现状,扬雄《甘泉赋》铺陈“玉树青葱”之山水风貌,班固《西都赋》描摹“揄文竿,出比目”之钓徒怪状,张衡《西京赋》描绘“海若游于玄渚,鲸宜失流而蹉跎”之海天缥缈……

左思批评说,司马相如、扬雄、班固、张衡这些辞赋大师,“假称珍怪,以为润色,若斯之类,匪啻于兹”。大师们浓墨重彩绘声绘色描述这些珍怪之物,其意义若何,实在难说,诸如此类,不胜枚举也。“考之果木,则生非其壤;校之神物,则出非其所。于辞则易为藻饰,于义则虚而无徵。”他们的文字,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,调查一下树木之生长,并非其土壤;观察一番幽灵之出没,也非其幻境。前辈们的大作啊,文采华丽近乎藻饰,义理飘忽近似虚伪,实在有些南辕北辙的味道哎!左思先生对先贤的抨击,可谓尖锐犀利也。

品读《三都赋》,犹如检阅一排排文字之兵阵,大有夺目骇神之功效。《魏都赋》通过“魏国先生”之口,向“吴蜀二客”夸耀魏都之连绵绚丽——

且魏地者,毕昴之所应,虞夏之余人。先王之桑梓,列圣之遗尘。考之四隈,则八埏之中;测之寒暑,则霜露所均。卜偃前识而赏其隆,吴札听歌而美其风。虽则衰世,而盛德形于管弦;虽逾千祀,而复古蕴于遐年。尔其疆域,则旁极齐秦,结凑冀道。开胸殷卫,跨蹑燕赵。山林幽岟,川泽回缭……

这段文字,典故纷呈,意蕴杂沓。“毕昴”,毕星与昴星,凌晨现于东方,预示天近黎明;“虞夏”,虞代与夏代,两个上古王朝;“八埏”,即“八殥”,八方边远之地;“卜偃”,即郭偃,春秋时期晋国卜官;“吴札”,春秋时期吴国公子季札,以贤明著称,为躲避父王禅让王位,漂泊各国,遍赏各地音乐。——“魏都先生”话语滚滚如长江,滔滔不绝,其辞藻铺排连天,其形状状如积木,僻字磊磊包含山川绚丽,大言炎炎倾动排山倒海,与司马相如《上林赋》如出一辙,惊心动魄,气荡神迷,直惊得吴蜀两位客人一脸懵逼,勃然变色,“矍焉相顾,倏焉失所。有腼瞢容,神形茹。气离坐,倏墨而谢。”“神形茹”,唐人吕向注云:“形屈曰蕊,物之自死曰茹,言心死也。”左思先生的结论,是借用诸葛亮的一句话:“日不双丽,世不两帝。天经地纬,理有大归。安得齐给守其小辩也。”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,世上不能有两个帝王,这是天经地义之大理呀,哪里还用磨叽啰嗦个没完呢!

《吴都赋》开篇,“东吴王孙”嬉笑诘问:“子独未闻大吴之巨丽乎?且有吴之开国也,造自太伯,宣於延陵。盖端委之所彰,高节之所兴。建至德以创洪业,世无得而显称。由克让以立风俗,轻脱鵕於千乘。若率土而论都,则非列国之所觖望也。”“太伯”,即姬泰伯,吴国第一代君主;“延陵”,为春秋吴邑,季札所居之封邑。“鵕”,人面龙身之神;“觖望”,抱怨,仇恨。——我堂堂东吴,发端于吴太伯,衰亡于吴公子,先祖开疆拓土,艰苦创业,显耀于天下,可咏可叹也。这里风俗纯良,人神共舞,如此辉煌之都,哪里是列国可以攀追、可以抱怨的呢!至于东吴之山水形胜之美,自不待言:“其竹则筼筜箖箊,桂箭射筒。柚梧有篁,篻簩有丛。苞笋抽节,往往萦结。绿叶翠茎,冒霜停雪。楸矗森萃,蓊茸萧瑟。檀栾蝉蜎,玉润碧鲜……”

总结历史经验,“东吴王孙”不免连声嗟叹:“耳目之所不该,足趾之所不蹈。倜傥之极异,誳诡之殊事,藏理于终古,而未寤于前觉也。若吾子之所传,孟浪之遗言,略举其梗概,而未得其要妙也。”——放纵其耳目之欲而无所顾忌,驰骋其野蛮征伐而无所防备;肆意横行,诡异万端,欲将义理传之久远,却不能悟得先觉,正如先生您所言,鲁莽轻率之遗言,略述其梗概而已,终究难窥见其奥妙也!

孤单落日,千百感慨呀

《蜀都赋》开篇,“西蜀公子”怒怼“东吴王孙”:“盖闻天以日月为纲,地以四海为纪。九土星分,万国错跱。崤函有帝皇之宅,河洛为王者之里。吾子岂亦曾闻蜀都之事欤?”“九土”,即九州;“崤函”,古代地名,崤山与函谷关之合称;“河洛”,黄河与洛水。“西蜀公子”大言嘡嘡曰:我听说昊天以日月为纲,大地以四海为纪,九州如云集荒野,万国如群峰错耸。崤山与函谷,乃皇帝之豪宅;黄河与洛水,是王侯之故里。先生您大约还不晓得俺们蜀都之宏大巍峨吧?于是,他鼓动三寸不烂之舌,开始陈说蜀都之美好:“夫蜀都者,盖兆基于上世,开国于中古。廓灵关以为门,包玉垒而为宇。带二江之双流,抗峨眉之重阻。水陆所凑,兼六合而交会焉;丰蔚所盛,茂八区而庵蔼焉。”“灵关”,即灵关山,位于成都西南汉寿界;“玉垒”,即玉垒山,在成都西北岷山界;“二江”,江水出岷山,分为二江,即郫江与流江;“八区”,四方四隅也。——煌煌蜀都,奠基于上古时期,开国于中古时期,开阔灵关山,作为蜀都之大门;包举玉垒山,作为蜀都之庭宇。郫江与流江犹如两条玉带,盘绕山川岭壑;峨眉山“云鬘凝翠,鬒黛遥妆”(《峨眉郡志》),铸成重重险阻。水陆交叠参差,与天地宇宙交会;天地之间,四方四隅,蓬勃而繁茂,灿烂而辉耀,虽万千称颂而无愧也!

而蜀国最初灭亡,也是天下大势之所趋也,“一人守隘,万夫莫向。公孙跃马而称帝,刘宗下辇而自王。由此言之,天下孰尚?故虽兼诸夏之富有,犹未若兹都之无量也。”他说,蜀国山高林密,险峻崎岖,当年公孙述跃马而称帝,国号成家,刘玄德下辇而称王,建立蜀汉。蜀地号称天府之国,“兼诸夏之富有”,可是,天下之大势啊,究竟去向何方呢?唉唉!三国鼎立,蜀国先亡,兴败置之理,实在令人惚恍啊!

《三都赋》的写作,是一个折磨欣快交错的漫长过程,也是一项崔巍险峻并存的浩大工程。竣工之日,左思长叹一声,“思自以其作不谢班张,恐以人废言,安定皇甫谧有高誉,思造而示之。谧称善,为其赋序。”他认为本人的大著丝毫不逊于班固《两都赋》与张衡《二京赋》,可是因为籍籍无名,担心以人废言,于是拿着文稿前往拜访著名医学家、史学家皇甫谧,请求“斧正”。史称,皇甫先生“沈静履素,守学好古,与流俗异趣”,老先生审读文稿,连声说好,并为之作序曰:“作者先为吴蜀二客,盛称其本土险阻瑰琦,可以偏王,而却为魏主,述其都畿,弘敞丰丽,奄有诸华之意。”并赞扬作者“因客主之辞,正之以魏都,折之以王道,其物土所出,可得披图而校。体国经制,可得案记而验,岂诬也哉!”

该当说,左思的毛遂自荐大获成功,皇甫先生的一纸序文,博得西晋读书界纷纷喝彩,著作郎张载、中书郎刘逵、尚书郎卫权等,一干文坛大佬,先后为之作注、作序,“自是之后,盛重于时”,司空张华赞扬左思堪与班固、张衡比肩而立,“使读之者尽而不足,久而更新。”于是,“豪贵之家竞相传写,洛阳为之纸贵。”——所谓“洛阳纸贵”,由此而来也!

司马相如与卓文君

纵观《三都赋》,可谓“四有”:其一,有文采。全篇文采绚烂,文气横逸,可谓洋溢天地也。其二,有见识。作者摒弃陈腐旧说,融坎坷经历于跌宕文字,汇人生体悟于山川形胜,可谓一孔之见也。其三,有思想。作者将心底之悲、切肤之痛,与三国兴亡共驰骋,描绘出天下归一之大趋势,可谓时代之最强音也。其四,有局限。作为晋人之赋,《三都赋》的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,其文字铺排、僻字磊磊、炫耀罗列、空洞无物等“文字积木”之特点,霍然在目,无论当时如何“洛阳纸贵”,如今也是令人难以卒读了,其流传性几乎丧失殆尽,就像司马相如等汉赋大师的作品一样,只具备“文学符号”之意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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