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宋的皇位承继呈不稳定性。囿于诸多因素的影响,嫡长子承继制度在南宋遭到 了彻底地破坏,作为皇帝的龙子龙孙们,甚至是宗子,都希望“一飞冲天”。作为皇 储、皇子的忠实跟随者的潜邸出身官员们,往往直接或间接的参与到了皇位的抢夺大 战,成为皇储、皇子最无力的协助者。
靖康元年(1126),“金人再举向京师,请割三镇以和,议者多主战守,唯南仲 与吴幵坚欲割地。康王使军前,请南仲偕,帝以其老,命其子中书舍人延禧代行。” 同年十一月,钦宗令赵构奉命出使,然宋代文献材料对于康王出使的本末,颇为隐晦。
据王曾瑜先生研究:“无论是宋钦宗赐之以玉带,抚慰甚厚,还是升其母为贤妃,实际上都是强制畏缩不前的赵构出使。”后在钦宗的压力下,康王赵构与刑部尚书王雲及参议官高世则、耿延禧及藩邸宫僚韩公裔、蓝珪、康履等,不得不奉命出使求和。
赵构一行到达磁州后,时磁州守将宗泽“请(赵构)留磁”,而后“磁人以(王)雲 将挟帝入金,遂杀雲”,故“从者以磁州不可留”。时知相州汪伯彦以蜡书请帝(赵 构)还相州”,并于次日亲身将赵构接入相州,感动之下的赵构言:“他日见上,当 首以京兆荐公”,“其受知自此始矣”。
后“金人次洛阳,不复言三镇,直请画河为界,于是议遣大臣往”,钦宗令耿南 仲出,议地求和。后耿南仲至相州,“以上旨喻康王,起河北兵入卫京师”,同时建 议赵构自任元帅,招河北之兵以解开封之围。时金兵“攻城甚急”,为有利的组织各地勤王之师,宋钦宗被迫令“康王开大元帅府于相州”,“康王可充兵马大元帅,陈遘充兵马元帅,宗泽、汪伯彦充副元帅,同力协谋,以济大功。”
随着陈遘的阵亡及黄潜善的加入,赵构对大元帅府僚属重新任命,任汪伯彦为元帅,宗泽、黄潜善为副 元帅,耿南仲、耿延禧、高世则等为元帅府参议官,张悫、黄潜厚为大元帅府随军应 副,蓝珪、康履等为主管机宜文字。大元帅府属官的设置,充分无力的保证了大元帅 府的正常运转。
后钦宗又令“康王辟中书舍人(耿延禧)随行,可以便宜传谕令、草诏书”。加之,开封被围,“朝命隔绝,诸路凡有事,宜并取大元帅府裁决。” 故而实际上赵构及其僚属具备了代朝廷发号施令的权力。
“康王建元帅府,信德守臣梁臣梁扬祖以兵万人至。”而后随着各路援军的到来, 军费日益艰难,梁扬祖为大元帅府随军运使,他利用盐专卖而得资金百万缗,史载: “初,王在济州,军食不继,扬祖言,京师围久,盐法不通,权印买东北盐钞。王许之。未逾月,商人入纳,至百余万缗,军饷遂给。
此外,还有时任大元帅府随军应付 的张慤,也因突出的理财能力而被赵构重用,史载:“慤严明通敏,论钱毂利害,犹指诸掌,文移所至,破奸若神,东南诸路,皆惕息承命,国用赖以毋乏。
大元帅府僚属上表劝进
大元帅府内部出现严重 分歧,出现以宗泽为首的主战派和以汪伯颜、耿南仲等主张的逃跑者。宗泽主张集大 元帅府之兵以解开封之围,言:“君父之望入援,宜急引军直趋……以解 京城之围。”
然宗泽的耿耿忠言,却被汪伯彦以“事需量力”,“且先要安泊得大王 去处稳当”之语轻松搪塞。而汪伯彦、耿南仲敢于公然违抗钦主旨意,坚决南逃,除其本身的贪生怕死外,恐与高宗的支持脱不了关系。
后汪伯彦、耿南仲与“每惟和好 是念”的高宗一拍即合,并且他们为高宗煞费苦心的制定“逃跑计策。
靖康二年(1127) 正月,赵构及大元帅府其他僚属逃至东平府,二月又逃至济州, 时元帅府官军及群盗来归者号称百万人之多,却屯兵不前。大元帅府随军应副 “黄潜 厚一日骤来见朕,哽噎不能言,再三叩之,乃云二圣已去,张邦昌僭立。
在封建主义的混乱的次序中,王权代表着次序,故构成的一切革M因素都是倾 向于王权。”金人虽扶持张邦昌建立伪楚政权,但绝大部分北宋遗民对金人建立的伪政权不予认同,希望找到一个赵氏皇族中人,号召天下兵马,带领他们起来反抗,血靖康之恨,收拾旧山河,这为宋廷再建提供了社会基础。宋徽宗在未被俘之前共生有 三十二子,三十四女。
在大群封号尊贵、颇受恩宠的母亲与年龄相近的皇子之间,韦氏和赵构在宋宫中的地位可谓是鸡立鹤群。依赵构卑劣的人品,耿直的士大夫肯定对 其嗤之以鼻,不与之交往。然可笑的是,他却成为血统最纯正的赵氏族人。赵构本人 对于帝位更是垂涎已久。
早在金兵围攻开封之时,他名为驰援京师,实则在济州延宕 三个半月而不前。讽刺的是后赵构由济州赴应天府即位却仅用三天,其司马昭之心可 谓昭然若揭。且赵构又言:“吾夕梦皇帝脱衣赐我,我服之。”而“梦是白昼的遗念,即做梦前一天的思想活动的延续或残留。”而大元帅府幕僚则以“献公之子九人,唯重耳之尚在”为直接依据,顺利排挤其他赵氏子孙,协助高宗得到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。
是而赵构受玉玺,并令韩 公裔掌管。后元帅府僚耿南仲、汪伯彦、黄潜善、耿延禧、董耘、髙世则、韩公裔等 纷纷“上表劝进”,言:“金人不道,邀二圣銮舆北狩。
天未厌宋,必将有主,主宋祀 者,非大王而谁……愿大王即皇帝位,以定天下。”
皇帝即位,曰靖康……迨皇帝之北迁,始悟,曰靖字从立十二月乃皇帝立,十有二月而 康王建帅,纪年二字,实比今日飞出亭,一牌有连三箭之祥。”颇具中国传统文化韵 味的拆字游戏,被这些人运用的可谓“淋漓尽致”。“渴望攀龙附凤才是劝进表后的真实动机。
然在众多的劝进者中,也不乏耿直之士,如“杂色立朝不顾死,半生长在谪籍中”的宗泽,以“忠荩”著称的李植,“在野谔谔有大臣节”的张慤,皆“上书极论中 原不可一日无君”。而后哲宗废后孟氏应“群臣之请”,发布告天下书,“神器之归由康邸之旧藩,嗣我朝之大统”。
然无论如何,康王赵构在不知金朝将如何对待被强 行带往北方二帝的情况下,在其幕邸官员的支持下登基,都是颇冒险的,既无直接的 授权关系,一旦二帝返还,康王的僭称皇位,也有可能被问以反叛之罪。
而宗泽、李植等耿直人士,虽然对于赵构的诸多行径,早已亲眼目睹或有所耳闻,但危难的方式 迫使他们从乱臣贼子张邦昌和卑劣的赵构之间,两者择一。后出现宗泽“出师未捷身 先死,长使英雄泪满襟”,李植“一直以和议为恨”等也是必然。
同时,由于宗泽等 的“名人效应”,也带动了更多的忠义之士臣服于赵构的脚下。
征引“史例”为高宗即位的合法性提供依据
在一定程 度上,“例”在古代中国的政z生活中具有准法律效用。
高宗未得父兄诏命而即位,故其即位的合法性,遭到来自多方的质疑。高宗继位前,大元帅府幕僚聚于麟嘉堂,集议康王赵构即位之事。先是,宗室赵仲琮等数人认为“二圣尚存”,“议不当即位,当着淡黄衣称制,不改元”。大元帅府幕僚征引“唐肃宗即位于灵武,完成李唐中兴”为“例”,为高宗即位提供依据。
天宝十四年,安禄山以“清君侧”为名义,起兵造反,一连攻陷数镇,直逼长安。唐玄宗携贵妃杨氏、太子李亨、宰相杨国忠等一干人等惊慌外逃。后禁军士兵于马嵬驿发生哗变,诛 杀杨氏兄妹。时百姓请玄宗留,率领众部讨伐叛贼。
然玄宗去意已决,太子李亨而得 留。李亨招徕旧部预备平叛,被任命天下兵马大元帅。后在副元帅裴冕等力请下,于灵武即皇帝位,改元至德,是为肃宗。后肃宗收复两京,平息叛乱,使李唐政权得以中兴和绵延。
于是,赵仲琮等“遂屈”。而后大元帅府幕僚又建议高宗即位于南京,取“南京宝位,艺祖兴王,应天顺人之地”之意。同时为防“恐有不当立而立者”,故定于五月。同时,赵构决定五月即位于南京。然高宗绝非中兴之主,而是一个极端无私、卑劣的统治者。
表面上赵构说本人“夙夜痛心”,“唯恐迟缓”,打着“勤王救君”的旗帜,召集十万之师,以解开封之围。然实际上,赵构不断按兵不动。甚至为了防止部将出兵救京,连发数命令,要求各部军队不宜妄动,其司马昭之人,可谓路人皆知。 如果说中国古代的皇帝都是集虚伪及鄙陋政z手段于一身,那么高宗绝对可以可谓典型。
南宋潜邸出身官员与孝宗的继位
宋高宗在臣民面前,自然有足够的民主的霸气,但对杀父之仇却表现了几乎不可思议的奴气。面对海陵王完颜亮的挑衅,无耻到卑屈称臣。即位后,高宗荒淫无道,一味贪图享乐和纵欲。后在金人铁蹄的惊吓下,丧失生育能力,也算得到了点惩罚。
建炎三年(1129)七月,他独一的儿子死后,碍于内外压力,高宗决定于太祖七 世孙中择宗子,养于宫中,因得孝宗和恩平郡王。而后朝中屡有大臣建议立长者为储, 但高宗多采取打压政策。
后又有皇太后韦氏、皇后吴氏及秦桧欲助恩平郡王为储君,故绍兴十二年(1142)至绍兴二十九(1159)年间,“士大夫无敢以储副为言者。
史浩首言立储,任职潜邸
绍兴二十九年(1159)九月,皇太后韦氏崩,同月,时国子博士史浩上奏建议立储,“冒万死以毕愚忠,普安、恩平王皆聪明,宜选其贤者,浸别异之,以系天下望。”
结合史浩老成持重的性情析,对高宗性情的细心揣摩后而为之。
故“高宗一见契合,属目送之”,亦恐早在史浩意料当中。而唯有可能计算不到的是,四日后,高宗亲命史浩为担任普安、恩平二府教授。面对史浩的突然任命,时有不知详情的大臣言:“王府教授必召对乃除。”而高宗只不紧不慢地说到:“朕已见其人矣”, 是“今日有用之才”。
史浩在懂得高宗的“圣意”后,知高宗将于不久必在孝宗、恩平郡王中择选其一,只不过时间还不确定罢了。而同年十二月,张焘的上疏建议立储,高宗不只赞其能言 “人所难言”之事,并明确告知明年“开春当议仪式”。
立储时间也算基本确定。基 于对高宗脾性的认真分析,史浩认为高宗必会对孝宗、恩平做再做最初测试。故史浩 “常力勉二王以孝。
在史浩的指点下,普安郡王(孝宗)以“七百本”交予高宗,充分体现了本身的勤奋与顺从。后高宗又各赐宫女十人。精明的史浩晓得这是高宗对普安郡王、恩平郡王的又一测试,于是对普安郡王说:“上以试王耳,当谨奉之。”普安郡王深以为然, 故在史浩的协助下,他终于顺利的通过了高宗的测试,被封为建王,史浩升司封员外 郎兼建王府直讲。自此后,史浩“讲论治道,辅弼帝学。
史浩导之以“孝”,孝宗顺利登基
绍兴三十一年(1161)冬,高宗下诏亲征,并“欲孝宗遍识诸将,让史浩同行。史浩上奏,言:“建王及其长子目今便合宿卫,以俟驾兴日扈从……建王以次儿子及一女一妇,并当入侍中宫。”
在史浩的规劝和指点下,孝宗对高宗尽孝至极,“如建康时方雨雪,高宗御毡笠乘马,上亦骑从,雨渍朝服略不少顾,而宰相已下多肩舆。” 同时,每天将高宗情况,写成书信,派人报告临安的皇后吴氏,使其安心。
南宋潜邸出身官员与光宗、宁宗的继位
开国之君或英明之主认为本人英明无比,德配天地。他们感创业艰难,更知守成 不易,生怕后继失人,覆宗亡国。故而他们对承继人的选择十分慎重严谨,往往不依 照常制。孝宗是南宋的“中兴之君”。在其嫡长子庄文太子死后,次子当立。
然孝宗 认为“三子赵惇(光宗)威武类己”,且光宗“在三王中,阅经史习艺业为最多,每为诗篇辞,辞语高妙”,故而储位不断空缺。而孝宗的“暧昧”态度,好似给皇位觊觎者某些“暗示”,终于在光宗及其官员的筹谋下,光宗取得胜利。宁宗作为光宗独 子,理应为独一皇位承继人,但却并不为孝宗认可。
绍熙内禅”与宁宗潜邸出身官员的作用
孝宗基于其晚年政z构想,引“四方学者,稍立于朝”。“理学人士虽然在学术 上为不同的学术派别,并且产生过激烈的争论。但在政z诉求上,却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,尤其是自乾道以来与近幸的抗争中,无意识地成为一个团结而独特的政z集团。故大批理学人士无机会参与朝政。
“培养开国之君、中兴之主的历史条件并不是一再出现的,他们的个人气质、政 治素养、智慧才干不会连同皇位一起传给他们的子孙。”同时,皇储们多“生于深宫 之中,长于妇人之手”,他们“长期脱离社会,一味安于享乐”,如温室里的花朵,怎禁得起风催雨打。
父子之间缺乏沟通理解,内心的痛苦无处宣泄,以致抑郁成疾,其或疯或死,实属必然,而历史上以“疯皇”著称的光宗也是这一条件的悲剧产物。
一切方式神经系统疾病及毛病都是失望和自大的表现。皇位虽然光鲜,但高处不胜寒,继位后的光宗深有体会。孝宗虽已禅位,但“退而不休”。光宗甚至连立本人儿子为皇储的能力都没有,这使其内心愈加抑郁。
对于那些凭仗“出身”而成为领袖的人来说,他们几乎不具备无效履行其职责 的能力,家系遗传、家族传统以及所受的教育或许能培养世袭君主言行举止,学会作为君主所当掌握的礼仪。
然而,这些并不能弥补其他实质性的缺陷:诸如智力、工作 能力、精力、统治欲等等。时朝臣策立懦弱而寡智的宁宗即位,必然会使皇权衰弱,是直接导致宁宗朝权相政z的另一源头。
南宋潜邸出身官员与理宗、度宗的即位
即位之初,宁宗“以旧学辅导之功,召用宿儒,引拔善类,一时守文继理之政,烨然可观。”而后韩侂胄因“定功策”之功,成功排挤其几乎全部潜邸出身官员,再后韩侂胄兵败,皇后杨氏、赵曮、史弥远结盟,诛杀韩侂胄,然政变及时间虽然消弭了某一位权相,却也是再一次“独裁者的再生产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