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迎访问树枣文字网!

年 味(之二)

树枣文字 分享 时间: 加入收藏 我要投稿 点赞

 

小时候,年就是隆冬里的冰天雪地,是耳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是厨房灶膛里噼里啪啦的柴火和飘出的香味,也是孩子们身上的一件新衣,兜里的几颗纸包糖丁,还有长辈给的压岁钱以及不断啰嗦的各种禁忌。后来,开放的城门让素面黄土的泥腿汉子进了城,摇身一变成为经世见面的打工仔,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半辈子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人,只能通过长长的电话线互诉牵挂,笔直的西装领带、锃亮的大头皮鞋包裹不住似箭的归心。再后来,微信的视频聊天虽然可以让人们隔空相望、实时相见,但母亲终究还是不能用布满老茧的手捏一下孩子的下巴,胖了还是瘦了,用体温感受一下孩子们这一年的风来雨去。从那时起,年就意味着“回家”、“团圆”。是的,跨过腊月,不管是光鲜的成功还是默默的打拼,都在计较归家的行程。

这两年,肆虐的新冠病毒搅乱了整个社会节拍,也打乱了人们回家过年的盘算,一些人包括我远在北京的弟弟不得不“就地过年”。但是在强大的人民和平面前,新冠病毒的败局已定,我是这场和平的参与者、经历者,也是受益者,因为我可以在大年初一如愿回到老家固始——前不久刚刚胜利围剿病毒而成功解封的豫东南小县城,回家的目的之一就是拜年。

除夕夜,旧的一岁就要过去,新的一年即将到来,年夜饭刚罢,孩子们就成群结伴的到长辈家里说些吉祥感恩的话,意为“辞岁”。初一是农历新年伊始,晚辈要向长辈祝愿身体健康、五谷丰登,意为“拜年”,同辈见面则拱手作揖互致“新年好”。拜年实际就是走亲戚,应该是年后的第一项重要外事活动,在顺序和时间上是很有讲究的,初一是爷爷奶奶、叔叔姑姑家,初二是姥爷姥姥、舅舅姨娘家,初三初四是岳父岳母家。一般选择在上午进行,路程较远、亲戚较多的,需要早起才能走得过来,因为下午是不被允许拜年的。过去,拜年的典礼感更强,晚辈要穿上新衣,带上红糖、果子、罐头等些许礼品,见了老人家要跪地磕头,怎样坐、怎样站、怎样说都有学问,如有不逊,不但得不到红包,还会被怒斥一顿。现在的时代变了、环境变了、观念变了,不再苛求古板的方式,“拜年”更具有包容性、多样性和实用性。

农村的老屋久未打理,我们就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。

他们家是个大家人口,三个子女、九个里孙外孙,孙子们大的已经很大、小的实在太小。平时,都是他们二老独自由家居住,运营一个没有广告招牌的家庭饭馆,客人坐的房间就是平时的卧室、客厅,本人当管理员、采购员、服务员,还包了刀工、配菜工、锅炉工,又兼任没有证件的厨师和无账可查的会计,很是辛苦。特别是寒冬腊月的三九天和炎热酷暑的三伏天,我们在享受四季如春的恒温空调时,他们要么手冻得开裂发紫,要么汗流浃背、近乎中暑。别看是农家小院,由于食材真实、手艺传统、价格公道、菜量实惠,在当地倒是小有名气,临近的安徽省都会有客人慕名而来。

过年期间,子女们携家带口从外地回来,陡增了那么多人口。屋檐下一字排开的鞋子,手机的充电线占满了插口,屋内屋外笑声连片、人影晃动,这一声“奶奶”、那一声“姥姥”,岳母乐开了花,展散了脸上的皱纹。一家人的烧、刷、洗、涮全靠她老人家,累也快乐!

我们一家住在靠东的一间简易房内,大红的“福”字和祥和的春联遮住了木门的裂缝。岳母提前搭设了三个床榻,三个床床头连着床尾、床尾挨着床头,铺被软和、盖被厚实,睡到半夜,热的出汗。这里没有什么家具家电,也没有装饰装修,独一的家具就是岳母结婚时陪嫁的一张带抽屉的长条桌,大红的油漆零落殆尽,桌缝里攒满了陈年旧事。地面是红砖铺就,坑洼不平,墙面上糊的报纸还刊载着2012年的旧事。房间虽然空间不大,却是人气最旺的地方,孩子们最爱往这里面挤。忙碌了一天,躺下疲惫的身子,话匣子就此打开,聊家长里短、话柴米油盐,一年中各家的酸甜与苦辣、机遇与波折,都在这里和盘托出,没有任何掩饰,没有任何顾忌,夜半时分,话语声常常伴着鼾声渐渐沉寂下来。

岳父岳母都有早起的习惯,无论春夏秋冬,不管多晚休息,早上五点钟就要起床,生火做饭,打扫院子,到集市上买新鲜的蔬菜,备足一天的营生。等我们洗刷完毕,灶膛里的柴火早已开始熊熊燃烧,红红的火苗温暖了整个厨房,映红了家人的脸庞。地锅里熬的豇豆稀饭黏稠挂碗,蒸的粉条地菜馅和芝麻红枣馅的包子皮薄馅厚,腌的豆腐乳和萝卜干咸淡适中、香脆可口,连早餐都让你吃到小肚子发撑。刚刚放下饭碗,就要预备半夜饭,里锅炖上腊肉、腊肠等腊味儿,将刚宰杀的母鸡放进外锅,小火熬上几个小时,鸡汤的鲜香窜出厨房,勾引着孩子们再来一碗。

岳父在基层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,二老又都是庄上的大户,每年都有很多亲戚、朋友过来拜年探望,各种酒、饮料、水果堆满了院子的一角,茶水换了一茬又一茬,烟蒂也丢了一地。老两口待人真诚热情,凡是来着,不管大人小孩、地位如何,总要留下来吃顿饭,还谦虚的自我解嘲道“也就是凉水变热水的事”,其实端上的都是最丰盛的菜和最醇香的酒。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,凡属饮者,不必强劝,也定会多贪几杯,待离席散去,总有酒嗝回荡、面红腮烧之感,也不乏摇摇晃晃、勾肩搭背之人。这种形态从初一开始循环往复,直到正月十五随着人们不断的外出才逐步恢复正常。

岳母年事已高,平时有点小恙都瞒着孩子,不让子女担心,本人随便捡点药就对付过去了,高血压头晕是几十年的老毛病,如此繁重的劳动让她疲惫不堪,支撑她继续干下去的,是对子女无私的爱。本人挣的钱,舍不得买上一件新衣服,舍不得买上一瓶好酒。我们做晚辈的,因为工作缘由,也不能在身边尽孝,只能逢年过节回去一趟,帮不上什么忙,反而添加了一些负担。大年初四我们一家返程,老两口一大早就到菜园子里,铲了青菜、菠菜,拔了蒜苗、香菜,去掉发黄的死叶子,抖落根上的泥土,装进蛇皮袋,从墙上取下两条腊肉、一只腊鸡塞进了后备箱,看见里面还有些空隙,又提了一箱饮料,或许这就是朋友圈所晒的“后备箱的爱”。临别时,都没怎样说话,二老就是再三叮嘱我们路上留意安全开慢些,有空再回来。通过后视镜,我看见他们目送着小车好长一段时间才前往院内,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。

最初,还是借用那段话来做为结束语吧。“年,就这样,盛大而来,悄然而去。一年又一年,丰满了记忆,苍老了容颜,迎来了春光,送走了冬寒。一年又一年,我们从孩童走进中年,从中年又将走进老年!”

作者:王道新

2022年春节于信阳中院

221381
领取福利

微信扫码领取福利

微信扫码分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