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有几盏陈旧的油灯。
说它陈旧,是因为现在已经不常见。随着电灯的普及,它早已进入了历史的垃圾堆。现在的孩子们看到它,也许只能去想像它的过去。而我读书的时代,却赶上了它辉煌的生命的尾声。
这几盏油灯陪伴我度过了小学和初中。现在它们静静地立在角落里,一字排开,上面落满了灰尘。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都熟悉它。在我们这里,它并不普通。其中有一盏灯,我们习惯叫它洋灯。它的下面是高脚的玻璃盏,里面盛放煤油,口部有螺丝扣;上面是灯头,灯头的下端也有螺丝扣,可以和下面的玻璃盏固定在一起。灯芯是用粗棉线做成条带状的,那时的商店专有销售的。灯头上有专门用来调理灯头大小的旋钮,上面再扣一个玻璃罩。这并不高档的油灯,在那时可不是家家常用的,因为灯芯粗大,大家嫌它太耗油,而且玻璃罩容易炸裂。所以多数人家只用自制的——小学生用过的墨水瓶,盖儿上钻个孔,用废的牙膏皮卷个筒,插在孔上固定,再用棉线搓成细绳穿进去就算做成了。这样的油灯实在不能算作灯,它太暗了。
就是这样昏暗的油灯,村子里的人们用了它几十年,而我靠着它读完了小学和初中,直到进了县城上了高中。
就是在这样的昏暗的油灯下,妈妈缝缝补补。灯光忽明忽暗,当灯芯上端烧焦的时候,火苗缩了下去,妈妈就用手里的针悄悄一拨,挑掉了烧焦的部分,火苗蹿得老高,灯光又亮了。
在这些时候,我就特别想点上那盏洋灯。父亲说,咱家的洋灯质量有问题,不严密,有缝隙,往外蹿煤油,呛的人头痛,而且可能会照坏人的眼睛。我只好作罢。也有缠不过的时候,父亲就亲身给我点上这盏洋灯。玻璃盏里倒上少许煤油,拧上灯头。把灯芯往上调,待灯芯从像青蛙嘴一样的灯头里显露,用火柴点燃。再往下调,扣上灯罩,昏暗的油灯一下子变得明亮了。屋子里撒满着洁白的光,轻轻分发着煤油的香气。
这样的时候是很少的。只要到了过年的时候,家家才肯大大方方地点上洋灯。
……
后来我进县城上了高中,县城已经普及电灯。父亲把我送到了光明的地方,我把这黑暗留给了身后的大家。直到九二年的春节,村子里才通了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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