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“环村皆山也”的故乡,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是非常热闹的。
华灯初上,新月徘徊于高岗,半遮半掩着容颜,五颜六色纸扎的灯笼,垂着长长的灯穗,吸引着一双双追逐的目光。锣鼓喧天,人潮涌动中,舞狮,玩龙,跑旱船,骑竹马——当地人叫“跑马马”的社火活动开始了。这是汉民族一次盛大的春节庆典狂欢活动。前者是青壮年的拿手好戏,后者又多为柔媚的女子所操控。一方是力的角逐,一方是柔的教主。在烟花的明灭中,歌舞升平,极尽繁华。
一时间,乡村热闹达到了极致。
我是非常喜欢观看那些花鼓表演的。
几个腰肢纤细的女人,撑了一艘小船,在波光粼粼的湖面,一边戏水,一边对唱起来。
在她们的演绎中,采花问花语,见灯说灯谜,百般刁难,随机应变,考验着各自的智慧。
而当她们退隐到一旁,骑着竹马的俊俏小媳妇,在山间的小道上开始了活泼的戏耍,时而惊慌观望,时而低头垂眉,时而欢歌笑语,时而粗口连连。她们是欢乐的,是自在的精灵,是百变的女妖。
她们本来是庄稼人,是憨厚憨厚的村姑。在劳作之余,通过这样的舞台,能放松本人,释放本人的光亮。稍微打扮,人生就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。她们的一颦一笑,就像一朵朵早春的花蕾,在雨露的沐浴下,释放出了别样的风情。我等粗俗之人,只要静静地欣赏,在袅袅的丝竹声中沉醉就好了。像是饮了一杯清酒,轻轻的闭上眼睛,让光与,梦与幻在这里悄然绽放。我们是看客,是乡村民俗文化的鉴赏者,是留声机,是催化剂。
多年以后,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青春时光里元宵的晚上,怒放的,那些不可更改,永不回归的声与影,梦与幻。
年少时读过一首诗,是写元宵节的。作者是谁,已经很模糊了。但是,其内容却深深地刻在脑海中:“大地春如海,男儿国是家。龙灯花鼓夜,长剑走天涯。”因为朗朗上口,内容里带点游侠之气,很符合青春期男儿英雄气概,这可能是我钟情这首诗歌的缘由。独一不能理解的,是花鼓之夜,正是都城最热闹的时候,也是人生最该享受欢愉的时辰,为啥就带着宝剑出走了呢?觉得作者一定是一个不懂得风情的家伙,如此而已。
在我快三十岁的时候,经历了一次感情的波折,对各种热闹已经得到新近美女浅笑,轻歌飞扬,对于一个饱食了人生之苦的人来说,都是一种罪过。那年的元宵节,我追逐着人流,望着眼前的花灯,耳畔回响起柔软的歌声来。又想起了这首诗,心潮崎岖,随口附和了几首:
(一)
十五花鼓夜,红颜对白发。
不忍挥春袖,一别在天涯。
(二)
十五花鼓夜,灯影错迷离。
无语竟凝噎,忍尔各东西。
(三)
十五花鼓夜,诗酒趁年华。
萍踪寻侠影,剑指一天涯。
两相对比了一下,觉得本人格局太小,囿于卿卿我我之恋情中。这种文字的出现,可能与我的生活环境,性情,人生经历有关。我崇尚阴优美,伤感美,把李清照,林黛玉,邓丽君之流当作了本人的女神,静放在精神的圣坛。所以,我的文字多了“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”,“寒塘渡鹤影,冷月葬花魂”之类的伤感。在苦恼中,我是很厌恶这个“我”的。至于文字里时常有剑的光影,酒的豪爽,那不过是个人的掩饰罢了。是我精神世界的幻境罢了。此刻,在山的怀抱里,我依然是做着复村大梦的山野俗夫。
我们总想长袖飘飘,一剑笑傲。现实中的我们却是如此的平凡,不堪。在春节最热闹的收官中,有这样一次小小的诗意的萌生,醉意的拥抱,就很好。
作者简介:
丹凤晒晒,陕西商洛人,70后,网络写手。乡村风情记录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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