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津督抚凌玄翟公墓志铭（原文）（翟凤翀公墓志铭）

 

天津督抚凌玄翟公墓志铭（原文）

（翟凤翀公墓志铭）

前督理辽饷【1】兼抚天津、加服俸兵部左侍郎、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凌玄翟公【2】，以崇祯六年癸酉十月二十二日薨【3】，其元配谢淑人，与公生同年，先七十有一日而陨，公薨闻讣，天子震悼，遣官祭，以少牢【4】晋公大司马爵。及嗣恤齎【5】有加焉。其嗣子元衡、元会，将以丙子岁某日月，奉公与淑人合葬于淄原五福山之赐阡。

而以其弟凤翴状来请余，表公墓门之石【6】，余于公门下士也，公令吴时，余方就童子试【7】，公亟器重余，延读衙斋【8】，躬为提命，虽雪庭桃李【9】乎，推奖期贵踰【10】等夷矣。公既入为名御史，以廷争撄鳞【11】落职补外，当光庙践祚时，余为铨曹【12】，始以恩诏推毂【13】公，而束于常格，仅得量移南计部，及公镇津门时，余亦待罪通州，建牙列戟【14】相望也，于公国士之期待甚惬。而余私怀之，遇内揣【15】报称，百未有一当，虽微季君之状【16】，余将表焉。既命之矣，谊不得辞，谨按状：

公讳凤翀，字尔腾，凌玄其别号云。先世自骈邑【17】徙益都【18】者曰钟【19】，钟生旺，旺举子十人，其第五曰宁，宁生冕，冕生鸿胪君静吾公，即公父也，自冕以下皆以公贵，赠如其官，鸿胪君娶于高，以万历丁丑四月诞公，有彩云节剑之祥。

公生而岐嶷【20】【21】，又三年，成甲辰进士，筮仕吴邑【22】，邑黑子地，而公政成为天下最，三年以能治剧徙虞丘【23】，其治虞丘，犹治吴也。又三年，以循卓异等陟曹台【24】。

又三年，出按辽左，辽时宁宇【25】未有，害会攻北关事急，且遣质子以自固，公所策辽事甚豫且悉，前后章数十上，当事者以为太早，计格不行。又三年，遂有乙卯召对之事。

当是时，刘公光复【26】以慈爱仁孝二语几陷不测，公抗疏力援，赖神祖优客寝不报，公愈益行其志，摧击珰弁无所避，竟以是得徙外，而公是时直声震天下矣！

里居七载，始起公南户曹【27】，转武选郎，再晋光禄少卿，遂迁北棘寺繇丞历卿，贰巳乃出抚延，四岁凡六迁其官。所至，然历有声，抚延之明年，珰祸【28】起，而公不免矣！

当甲乙间古今来，一晦昧世界也，而余恒谓其清明，转甚何，则人臣比肩，事主清浊邪正，互相题隲，宁有定时，即素称朗鉴清议者，举以相加，未必受也！赖是时膴贵之于罪废，遂判淄渑岂曲逆，怀英所得藉口哉！

而公之前此触珰，积怨已深，发机独早，官棘寺时，又与杨左诸君子相昕夕。为珰所次骨怨，宜公之被祸尤烈，宵人罗织，百计周内，卒无所得。公仅以有颂无规四字驱入要典中。虽公之温恭淑慎，无瑕可集，然亦属有天幸矣！此四言者善，为刘公薄罪，刘公所心铭也。

而诛为未溢，独此不可以欺三尺童子，况天下后世乎？主上御宇 会朝清明，不旬月，而蒲轮之征四贲，方以少司农登启事，而公适居鸿胪公艰，鸡骨支床【29】，绝意人世，己巳冬，边方躏入，素冠栾栾，旋以右司马起矣！公之出也，内恋慈帏，未能绝裾，而三日内厪天语致问者五，星言叱驭，行次逐鹿，因其守，兵斩游骑二十余级。

余时自中州来避边冲，奋斩直前，时勤王师未有至者，天子闻余与公先后至，则破颜色喜，方锐意倚毗会有忌者，余逆出卫陵，以公镇津门矣！余之出也，千里冒白刃，天涯不得见天子，公之镇津也，先后廷推六人，鲜当上意。

至是，乃特以命公。陛辞日，上召对黼座前，问方略，公对:以招复正，振尔营修，浚河防，相机酌，务保万全。上复讯以边情，公首以招回难民对，上佇思颔之，赐茶及银币，从来外臣未有得入槛内及以卿称者，皆异数也。上雅知公先朝抗节及按辽左事，以津为襟吭之扼也，故属意公如此，公既感激殊遇，竭蹷【30】自请简，卒蒐【31】乘清戎实伍，调浙闽，援丁广，屯海壖，募置洋炮，教以番丁，信赏必罚，用闲出奇，屡有擒斩。

夏五月，复用叛臣，谋大举，内寇为梗运计。公躬履行间，不免甲而露处者，旬日，已而合诸镇兵进剿，乃狼豕奔四城，克复，公加服俸比尚书。又以济岭等处奇捷，赐白金文绮。

公之功名大著于时，而公亦已病瘁矣！郊祀礼成，余与公扈跸归，至杨村，而公疾作，已而复闻太夫人有霜露恙，公遂力请骸骨章五，上乃得请天眷隆渥，计日为痊，公归八月，而太夫人遽捐馆，劳臣之身，膺此毁瘠，其敢以灭性为允灵，恫加恩泉壤有命自天，距襄事期仅四旬，而骑箕返驭，竟为死孝矣。悲夫！

公天性孝友，博大惇笃，内行备于谦牧赉，子暨以慈仁若乃劲节，訏谟正辞直道埋轮叱驭，则中外澄清秉钺，建牙则边方率服，虽复山甫之咏，柔嘉方叔之称显允，公无愧焉！

然而大臣筹国不在有可见之功，而在有不夺之识，边鄙不靖十八年，于玆我国家兵力困于外，元气竭于内，奸臣志士之谋勇殚矣！而未有涯涘使早用公言，如公所建扼喉之吭，批郤梼虚之策，宁有今日哉！公屡疏不获，请大声疾呼曰:为计不早，清河抚顺之间，当为战场，十年后，臣不知辽之所终，边臣之肉其足食哉！不幸公言而验，当事者不思公言，反挤而欲杀之，此终古所负戟而叹也！

至其车辙所临，恩威翔洽【32】，士习其化，民被其泽，有古循吏传，所未易详者，则又余小子及我邦人爱戴之，恩私而未敢为阿好之言也！为表其大且著者。

谢淑人生而婉慧，幼有合仪，十七于归，执妇道甚恪，滫濳【33】之供，靡弗虔也，其佐公也，勤而能慎，俭而有礼，既贵矣！服澣濯躬辟【34】，绩以训迪，其女若妇无忘食贫操作，时而又明于当世之务，达大体安义命，公遭罗织时，无愠容，及复起，无喜色，其于君亲大义概乎？若有闻也！

因表公而并识之，若爵里子姓之详，则载家传中。

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【35】撰

大明崇祯九年丙子（1636年）

（此文后来被蒋臣【36】收录于《无他技堂遗稿》中，由西河翟氏翟松厚于2021年9月9日抄录并整理）

翟凤翀公画像

【正文】：

【1】督理辽饷：这里意思是监督管理辽东军饷。

【2】凌玄翟公：凌玄是翟凤翀别号，翟公是翟凤翀代尊称，后文中的“公”都专称翟凤翀。

翟凤翀（1577-1633）：字尔腾，号凌玄，明万历甲辰（1604年）进士，历明神宗、光宗、熹宗、思宗四朝。授官吴桥令、任丘令、留都户部主事、武选司郎中、光禄少卿、大理寺右少卿，廷尉、少司农、兵部左侍郎。巡抚天津，卒赠兵部尚书，赐祭葬。翟凤翀为官之旨是“究心民隐”，“务使民无怨色”，高度关注百姓的疾苦福祉，做小事、做实事，为民解忧排难。有年岁歉，他想尽多方赈济灾民，设粥厂、置“唱散所”，每天早晚，他单骑来回巡视，亲尝粥饭稀厚，检阅“唱散所”灾民名册，从而救济救活灾民“以万计”。当公调任丘后，吴桥县民思公厚德，竟为之立生祠祀之。

癸丑（1613年）山东大饥荒，凤翀公不计份内份外，便“具疏入告，上遣御史过庭训赍帑金十六万赈之，乡人赖之以安”（清本《博山县志》）。公任大理寺右少卿，廷尉时，执法明允，必矜必慎，对为害民众者，则严厉除之。时有神葭巨寇结连河北等地，肆行虏掠为害，鹰眼亡命，几至燎原，凤翀亦“严檄道将，密授方略，不旬日缚至辕门，搜脏正法，远近宁谧”（《青州府志》）。为民福祉，凤翀公冒本人身家性命之危，具疏弹劾魏阉（魏忠贤），“阉焰日张，公抗疏益激”，后便以“忤旨”罪名被朝廷降职，外调山西任按察使。

而魏阉挡道日，凤翀一直与之进行不屈斗争，魏阉嫌恶凤翀公耿介直坚，假天子矫旨削降凤翀官阶三千石，其仕途、性命皆难保，但凤翀公安然自如，不以为惧。至权奸魏阉辈终被剪除，凤翀公亦重被起用，“崇祯二年（1629），起用兵部右侍郎陞兵部左侍郎，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，钦差提督军务，督理辽饷，兼摄学校，巡抚天津等处地方。”《明史·列传》。先曾钦差军务督理辽銄，为清河城守将邹储贤出谋划策，抗努尔哈赤，但邹未用所谋，终致官军兵败，被清兵攻下清河城。

凤翀公的用兵谋略、对国家的忠实效力及与魏忠贤阉祸斗争案史，为当朝及后人极是称论，“天崇直节，学裕通方，献策天人，慎持国宪，务使民无怨色。望已高于佐棘，思宜渥于霈纶”（明·天启“诰命文语），“节概嶙峋，经纶浩淼，早擢英于枫型，两著异于花封；执简殿廷，豸冠峨峨，而奸谀气夺……功业旗旅，常钟鼎宏。”（明·崇祯“诰命文”语）金口玉言，毫不过饰。

【3】薨：音读[hōng]，君主时代称诸侯或大官等的死叫“薨”

【4】少牢：古代祭祀用羊、豕(shǐ猪)各一牲，叫做"少牢"。少牢是诸侯、卿大夫祭祀宗庙时所用的牲畜。太牢是牛、羊、豕,三牲全备。而少牢只要羊和猪,没有牛。一般来说,古代帝王祭祀社稷时,才用太牢。少牢在祭品的规格中低于太牢。

【5】恤齎： 恤：抚恤；齎：拼音 jī同“赉”，封赏的意思；

【6】墓门之石：这里是指墓志铭。墓志铭是一种悼念性的文体，更是人类历史悠久的文化表现方式。墓志铭一般由志和铭两部分组成。志多用散文撰写，叙述逝者的姓名、籍贯、生平事略;铭则用韵文概括全篇，次要是对逝者一生的评价。

【7】童子试：子试亦称童试，即科举时代参加科考的资历考试，在唐、宋时称州县试，明、清称郡试，包括县试、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的考试。县试一般由知县掌管，本县童生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，并且有本县廪生作保，才能参加考试。试期多在二月。

【8】衙斋：衙斋是一个汉语词语，拼音是yá zhāi，意思是衙门里供职官燕居之处。

【9】雪庭桃李：桃李指先生，这里是指得意门生。

【10】贵踰：踰，拼音：yú， 同"逾"，越过，超过的意思。

【11】撄鳞：触龙鳞，典故名，典出《韩非子》卷四《说难》。古人以龙比喻君主，传说龙喉下有逆鳞径尺，有触之必怒而杀人。后遂以"触龙鳞"等指冒犯龙的逆鳞。比喻臣子对君主的过失犯颜直谏。

【12】铨曹：主管选拔官员的部门，借指主管选拔官员之长官。

【13】推毂：原义指推着车子前进，这里比喻推举人才的意思。

【14】建牙列戟：建牙：建立警卫部队叫做建牙，其中的头目叫牙将，所用旗帜叫牙旗。列戟：宫庙、官府及显贵之府第陈戟于门前，以为仪仗。

【15】内揣：揣[chuāi]：放在衣服里揣着手。揣在怀里。

【16】季君之状：这里是指翟凤翀的弟弟翟凤翴拿来翟凤翀的行状。

【17】骈邑：骈邑 即山东省临朐县。

【18】徙益都：迁徙到山东省青州市。益都，中国旧县名，是现今山东省青州市的旧称。

【19】钟：即翟钟，是翟凤翀从山东省临朐县迁到山东省青州的始迁祖。

【20】岐嶷：读音：[qí yí]，描述小孩才智出众、聪明特异。

【21】贤书：是汉语词汇，读音为xián shū，解释为举荐贤能的文书，这里指考取举人。

【22】筮仕吴邑：筮：古代用蓍草占卦；仕：指做官；吴邑：指吴桥县。这里是指翟凤翀初任吴桥县令。

【23】徙虞丘：徙：升迁，虞丘：即任丘县。这里是指翟凤翀升迁任丘县知县。

【24】曹台：都户部主事。府中分掌某方面事务的机构称曹，台是主事。

【25】宁宇：宁宇，读音为níng yǔ，汉语词语，意思是安定的区域。指固定的住所。出自《国语·周语中》。

【26】刘光复（1566～1620），字敦甫，号贞一，安徽青阳人。明万历年间进士，曾连任三届浙江诸暨县知县，后升任河南监察御史、山西巡按、京都监察御史等职。

【27】户曹：官署名。汉置，汉朝太尉、司徒、司空称三公，三公办公的官署称府，府中分掌某方面事务的机构称曹，户曹为诸曹之一。户曹掌民户、祠祀、农桑；其长官称掾，副长官称属。郡县也置户曹，其职事略同公府户曹；其长官称掾，副称史。

【28】珰祸：意思是宦官乱政。珰：汉代指武职宦官帽子上的装饰品，后来借指宦官。

【29】鸡骨支床：原意是因亲丧悲痛过度而消瘦疲惫在床席之上。后用来比喻在父母丧中能尽孝道。也描述十分消瘦。

【30】竭蹷：汉语词语，拼音为jié jué，指用尽。

【31】卒蒐：读音zú sōu，蒐同搜；意是终于找到。

【32】恩威翔洽：恩威：恩惠威望，翔洽：周到和洽；

【33】滫濳（瀡）：古时调和食物的一种方法。用植物淀粉拌和食物，使柔软滑爽。《礼记·内则》：“堇、荁、枌榆，免薧滫瀡以滑之，脂膏以膏之。” 郑玄 注：“谓用调和饮食也…… 秦人溲曰滫， 齐 人滑曰瀡也。” 孔颖达 疏：“谓用堇、用荁、及枌榆、及重生乾薧相和滫瀡之，令柔滑之。” 清 赵翼 《戏调子才》诗：“熬之汗渍融，和以滫瀡滑。”

【34】服澣濯躬辟：浣濯(huàn zhuó)亦作澣濯，洗涤。指洗过多次的衣服。躬：亲身、亲身，辟：翦裁、做成。意思是本人的衣服本人做，脏了本人洗。

【35】范景文（1587―1644）明末殉节官员。字梦章，号思仁，别号质公，河间府吴桥（今属河北）人。万历四十一年进士。历官东昌府推官、吏部文选郎中、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，明亡他杀，著有《大臣谱》、《战守全书》。诗作《临终诗》、《西湖》、《斋中》、《赋得花朝遇雨》、《和友人闲居之作》、《虞山翟少潜见过留之味玄堂有作》。

崇祯时，召为太常少卿，崇祯二年（1629）七月，擢右佥都御史，当时清兵南掠，京师，景文率所部八千人勤王，军无所犯。崇祯三年（1630）三月，擢兵部添注左侍郎。後以父丧去官。崇祯七年（1634）冬天，起南京右都御史。不久，拜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，遣兵戍池河、浦口。杨嗣昌夺情辅政，景文与之不合，被削籍为民。崇祯十二年（1639）作《五大夫松图》。

崇祯十七年（1644）李自成破宣府，烽火逼京师，众臣请帝南幸，景文劝帝“固结人心，坚守待援”，不久崇祯自缢。景文留下遗书曰：“身为大臣，不能灭贼雪耻，死不足恨。”后赴双塔寺旁的古井他杀。赠太傅，文忠。景文曰：“固结人心，坚守待援而已，此外非臣所知。”及都城陷，趋至宫门，宫人曰：“驾出矣。”复趋朝房，贼已塞道。从者请易服还邸，景文曰：“驾出安归？”（《明史》卷265 列传第一百五十三）

【36】蒋臣：明清之际诗人。本名姬胤,字子卿,更名臣,字一个,号谁庵。江南桐城(今属安徽)人。早岁受知于张溥、张采,隶名复社。明崇祯九年(1636)以拔贡生应廷试，授知县,辞不就。召对于平台，蒋臣侃侃数千言以对。授户部司务，晋为户部主政。崇祯十七年后为僧。著《无他技堂稿》16卷。(此人在崇祯上吊后已经他杀，但是没死成，后来便跑路南下了。)应该说，蒋臣是无机会了解崇祯与吴襄谈话详情的。另外按蒋臣本人所述，吴襄已经登门拜访过他，也不排除是吴襄本人，把与崇祯谈话的内容，转述给蒋听，至于能否夸大，则又是另一回事。按《无他技堂遗稿》，崇祯甲申三月庚子。上复遣内臣监视各府城守。先是各边监视久撤。二月十七日复遣。中外咸错愕不敢言。予内激于中冒死争之。

蒋臣画像

【译文】：

天津督抚凌玄公翟凤翀墓志铭

——明 范景文 撰

前督理辽东军饷兼天津巡抚、加俸兵部左侍郎、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凌玄翟公凤翀，于崇祯六年癸酉（1633年）十月二十二日逝世，其元配夫人谢淑人，与公生同年，先于公七十一日之前逝世。惊闻公逝世讣告后，天子震惊并哀悼，遣官来祭，以少牢之礼祭祀，晋封公为大司马爵。封赠赏赐子孙有加。其子翟元衡、翟元会，择日以丙子岁（1636年）某月某日，将公与淑人合葬于淄原（山东淄川）五福山之赐葬墓地。

其弟翟凤翴奉其行状来请我写墓志铭。我是翟公门下之人，公当年任吴桥县知县时，我才参加童子试被录取，公极其器重我，安排在其治所衙门书斋读书，亲身教诲，完全能称之为他的桃李门生，我之所以有如此成就，完全是他奖励栽培的结果。公既成为有名的御史，但由于朝廷争斗激烈，他自动请撄降职到外地补缺。当明崇祯皇帝登基时，我为铨曹（主管选拔官员的部门长官）时，向皇上推荐公复职，由于受制于常规，仅得到适当安排，起用为南京兵部右佥都御史。直到公镇守天津时，我也待在河北通州，为其建立警卫仪仗相望，期待向公这样的国士到来而感到非常惬意，而我一向尊崇他，每遇要事必向他报告，没有一件事不报告。今虽凤翴君奉其行状来求为之作铭，我将如何作呢？既然接受了，按照情谊是不得推辞的，谨作铭如下：

公讳凤翀，字尔腾，别号凌玄。先世自山东临朐迁来青州，始迁祖是翟钟。钟生旺，旺生子十人，其第五子名翟宁，宁生冕，冕生鸿胪君静吾公，即公的父亲。自冕公以下皆以凤翀公为最显贵，赠如是官爵。鸿胪君娶于高氏，于万历丁丑（1577年）四月生凤翀公，出生时有彩云如节剑守护之祥瑞。

公从小就才智出众、聪明特异管理后政绩成为天下最好的，任职三年后，因政绩突出，升任丘知县。其管理的任丘，好像管理吴桥一样好。又经过三年，以管理政绩卓异等升迁曹台（都户部主事）。

在曹台任职三年后，出任辽东巡按。辽东当时没有固定的官第住所，为防止北方进攻边关事为重，且派遣本人得力助手带兵固守。公所镇守辽东之策略比在河南任职时愈加小心谨慎，前后向皇上上书奏章数十道，当事者以为太小心谨慎，有些都未让皇上看。又过了三年，遂有乙卯（1615）召对之事（史称翟风翀作御史时,曾在1615年11月批评万历皇帝不理国事,说“上不见廷臣,又二十五年矣”）。

当时是，刘公光复以“慈爱仁孝”二语奏请万历皇帝临朝亲政，遭到诬陷入狱，公极力抗疏拯救，赖神祖保佑，刘光复才被释放，遣回客籍。后来公越来越仗义行事，打击宦官魏忠贤等无所顾忌的乱政行为，结果竟被阉党诬陷，被削职为民。而公铮铮铁骨之名，从此名震天下！

回到故里七年，在崇祯继位后的第二年，始起用公为南京兵部右佥都御史，后转兵部左侍郎，再晋升光禄少卿，遂迁京都大理寺正卿，二年后出任天津巡抚。四年六次升迁其官。所任之职，都留有很好的名声。出任天津巡抚的第二年，阉党政乱祸起，而公也不能幸免，从而蒙受迫害！

当今世界，古往今来，是个晦昧混沌世界！而我坚持认为：其为官要清明，不管是谁转任何职，则人臣比肩接踵，行事能分得清楚清浊邪正，互相提示留意，不做伤天害理之事，不论在什么情况下，都可以称得上向公这样晴朗鉴清的好官。成功时愈加如此，到头来必受用也！如果只顾本人美衣丰食而不顾老百姓死活，就像判别淄水和渑水的味道，须亲口品尝，怎样可能根据其曲折迂回来判断呢？

而公之前抵触宦官魏忠贤，积怨已深，由来已久，在京都为大理寺正卿时，又与杨涟和左光斗一道弹劾魏忠贤 ，诸君子相继沉默。为魏忠贤所刻骨仇怨，所以公之被祸害尤重。魏忠贤找人通宵罗织罪名，在长达百周时间内经多方收集，结果一无所得。公仅以“有颂无规”四字记入明史中。虽然公之温良、恭俭、贤淑、慎重的处事作风，无任何瑕疵被收集到，诚然也属有天祐之幸了！公此四言善奏，为刘公（刘光复）减免罪责，刘公将永远不会忘记。

而宦官欺上瞒下是不可能持久的，连三尺童子都不可以欺，何况天下后世吗？皇上管理天下，朝廷清明，不到数月，而广招贤士，礼敬功臣，起用能征惯战之四员虎将，公才以少司农之职起用，而公居家时，其父鸿胪公正生病，十分消瘦，快到绝意人世了。己巳（1629年）冬，北方乱兵长驱直入，百姓流离失所，四处可见素冠栾栾（送葬场景），不得已才将公以右司马起用！公再次复职出征前，见父亲卧病在床，奄奄一息，不忍离去。而三日内仅天子催问就有五次，盼他急速赶到前线，再次中原逐鹿平乱，因而必须以国事为重，率兵前往防守。首战取胜，斩乱军游骑二十余首级。

我当时自河南中州来协助边关防守，奋斩直前，时勤王之师还没有到达，天子闻我与公先后赶到，则龙颜大喜。愈加倚重我们这支勤王之师，我往北出守卫陵，由公镇守津门！我出征卫陵，千里冒白刃，虽然天涯而不得见天子。公镇守津门，捍卫京都，先后推举六人主政，天子准奏。

后来，公取胜回朝复命。陛下召见公于金銮殿前，问其方略。公对答:“以招复正，振尔营修，浚河防，相机酌，务保万全”。皇上又问边关情况，公对答“难民多”。并回复处理难民的对策，皇上佇思点头表示同意，赐以茶及银币。从来外臣未有得入金銮殿内及以卿称者，这样的召见实在少见。皇上得知公在先朝时抗节及巡按辽东之事后，以天津为襟京之扼要，故嘱咐公严加防守，公既感激特殊恩遇，表示竭尽全力为国效力。因清兵尚未构成要挟，朝廷调公防守浙闽等地义军骚扰，他援丁广，屯海壖，募置洋炮，教以番丁，信赏必罚，用闲出奇，屡有擒斩建功。

夏五月，复用叛臣（农民起义军将领），谋大举，内寇为梗运计。公躬履行间，不免甲而露处者，旬日，已而合诸镇兵进剿（起义军），乃狼豕奔四城，克复，加赠公官服俸禄与尚书相同。又以济岭等处奇捷，天子赐给白金与文绮（锦缎）。

当公的功名到了最显著的时候，此时的他已积劳成疾，身体每况愈下，无法行军作战！在得到朝廷恩准，郊祀印绶交接礼成后，由我护送公归里治病，至杨村，而公疾发作，已而复闻太夫人也患有霜露风寒之疾，公遂力请延医疗治，乃得请上天保佑，公多日后痊愈，于八月归家，而太夫人谢淑人已经病故多日。劳臣之身，备受打击，其敢以灭性为允灵，恫加恩泉壤有命自天，这年十月，公遂一命呜呼！距太夫人谢淑人丧事期满仅四旬，而大臣夫妇双双归天，竟成为对国家的死孝矣。令人十分痛心惋惜！悲夫！

公天性孝友，心胸博大，淳厚笃实；文武兼备，愈加谦虚谨慎，行教化赏赐，恩威并用。对部下、对子女，以慈仁为怀。至于其品格，可谓具有坚贞的节操！他远大雄伟的谋划，正准备长期坚守，报效国家，为澄清寰宇而掌握兵权，建功立业，巩固边防之时，尤如仲山甫，周宣王时的贤臣再现。又如西周周宣王时卿士方叔之称显卿，公都做到了，他无愧于国家！

然而大臣报国不在于有可见之功，而在于有不夺之识，边疆不靖（安宁）有十八年，才使我国家兵力困于外，元气竭尽于内，奸臣志士之谋勇也殚尽竭了！而当国家还没有走到尽头时，早采用公之言，如公所建议的“扼喉之策”，“批郤梼虚之策”，哪有今日之要挟！公屡次奏疏不被采纳，已经大声疾呼曰:“为计不早，清河抚顺之间，当为战场，十年后，臣不知辽东之所终，边臣之肉其足食哉”！这些都不幸被公言中，当事者不思公言，反排挤而欲杀之，此终古杰所负戟而叹也！

至其管理的地方，以及征战兵马所到之处，恩威翔洽，士习其化，民被其泽，有古循吏传，所未易详者，则又余（我）小子及我邦之人爱戴之，恩私而未敢为阿谀奉承讨好之言也！是为表其大且显著之事。

谢淑人生而婉慧，幼有合仪，十七岁时归于先生。执妇道甚恪，滫濳之供，靡弗虔也，其佐公也，勤而能慎，俭而有礼，既贵矣！服澣濯躬辟，绩以训迪，其女若妇无忘食贫操作，时而又明于当世之务，达大体安义命，公遭罗织时，无愠容，及复起，无喜色，其于君亲大义概乎？若有闻也！

因表公而并识之，若爵里子姓之详，则载于家谱传中。

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 撰

大明崇祯九年丙子（1636年）

（此文后来被蒋臣收录于《无他技堂遗稿》中，由西河翟氏翟松厚于2021年9月9日抄录并整理）

译后语：

本文系山东西河翟氏宗亲在2023年元月8日微信发来，要求协助译为白话文，共三篇墓志铭，纯古文一万多字。心情很矛盾：不译，觉得孤负于人；编译，又觉得本人古文功底差，水平无限，难以胜任。于是硬着头皮，搜索枯肠，遍查材料，耗时一周，才初成了第一篇之《天津督抚凌玄公翟凤翀墓志铭》。现予以试发表。

由于时间仓促，还未来得及认真校对，加上水平所限，文本中差错、错漏、不确定、典故引用错误等问题在所难免，期待业内各位老师批评指正，副本清源，本人将不胜感激！

——编译者 翟宗坤 2023.01.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