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资治通鉴》第四十二卷,汉纪三十四
汉光武帝建武六年(庚寅,公元30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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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,丙寅晦,日有食之。执金吾朱浮上疏曰:“昔尧、舜之盛,犹加三考;大汉之兴,亦累功效,吏皆积久,至长子孙。当时吏职,何能悉治,论议之徒,岂不喧哗!扒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,艰难之业当累日也。而间者守宰数见换易,迎新相代,疲劳道路。寻其视事日浅,未足昭见其职,既加严切,人不自保,迫于举劾,惧于刺讥,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,斯所以致日月失行之应也。夫物暴长者必夭折,功卒成者必亟坏;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,非陛下之福也。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,望治于一世之后,天下幸甚!”帝采其言,自是牧守代易颇简。
【译文】(原文太长建议直接跳过看解析)
九月丙寅晦(三十日),出现日食。执金吾朱浮傍上书说:“从前,在尧、舜时的太平盛世,还每隔三年对官员进行考核。大汉王朝衰亡,也是被功绩所带累,官吏退职的时间都很长,甚至传给长子长孙。当时的官吏办事,怎样能够管理得好,评论抨击的人,怎不喧哗?我认为,创建天地那样大的功业,不可能仓促完成;艰难的事业该当逐日积累,才能成功。近来郡县长官频繁地被替换,迎新送旧,在路途上疲于奔波。探究起来,他们在任的时间很短,不足以明确显示他们的政绩就已遭到严厉的指摘,官吏不能自保,为检举、弹劾所迫,又害怕讽刺讥笑,所以争着打扮本人,用欺诈伪装的手段求得虚浮的美名。这正是导致日月不能正常运转、出现日食的缘由。生物突然暴长必定会夭折,功业一下子成功必定会很快衰败。如果摧毁长久的大业,而求速成的功效,不是陛下的福分。希望陛下高瞻远瞩,从长远考虑,直看到三十年之后,天下有幸!”刘秀采纳朱浮的建议,从此以后,地方州牧太守更换的次数大为减少。
【解析】
有的时候我看《资治通鉴》亦或者写文章,写出来的东西本身可能并没什么价值。
但在思考和写作的过程中,却是对本人思维的梳理和提升。
尤其是上面的内容,是朱浮对刘秀的劝谏。
这个朱浮之前的文章也提到过,他早年间和刘秀一起读书,关系极好,可谓是铁杆心腹。
后来他被刘秀派去做幽州牧,没成想把渔阳郡太守彭宠给逼反。
不过靠着刘秀的关系,朱浮还是混得很不错,回到朝中当执金吾。
这些东西都按住不表,我们聊聊朱浮提到的东西。
从上面的内容中可以看到,核心是对刘秀频繁更换地方官员的劝谏,建议不要换得那么频繁。
之前和大家聊到过,看问题不能一概而论,所有的结论无非都是在诸多角度审视之后的综合选择。
对于上面这个问题,官员能否要频繁更换这个问题,也是如此,需要从多个角度来看,然后再来说到底好不好的问题。
1.政策推行的问题
地方官必然有谋求政绩升迁、以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名声的硬需求。
任后也必然会提出本人的施政理念。
但这东西从提出到落地需要时间来统战。
从执行到出成效需要时间来跑运转。
事情越大,就越需要时间酝酿沉淀。
从高层的角度,国家层面的规划还好,前后大领导能够有所坚持、一以贯之,不会如西方国家一样换了个总统就随意推翻前任定下的政策。
但到地方就未必。
具体的高层思路到地方,会结合当地实践提出规划,但这个规划不同的人思路有所不同。
如果地方官员任命频繁,所带来最直接的问题就是,你有你的一套,我有我的一套,你想这样搞,我想那样搞。
结果就是东搞一下,西搞一下,要搞的东西不连贯,最初是啥玩意都没,整出个四不像,资源浪费一大堆。
如果官员觉得本人干不长,亦或者升迁之心迫切,必然会追求大干快上那种出成绩的事。
好比说后世的政绩工程,且不说这玩意好不好。
但为了在本人为数不长的任期人快速落地,把功劳固定在本人头上(这点很重要),必然会透支未来,留下一些隐患。
上面两种情况还是好的,最少在做事,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懒政。
既然我干不长,搞不好过段时间就要走。
那么我干嘛费尽心思去得罪人、搞统战,难道本人栽树后人乘凉?官场这样的人可没多少哟。
还不如啥都不干,不干就不会错嘛。
所以,严格来说,地方官换得太快太频繁,必然形成政策执行的不连续性,无论是对于高层执行的落地亦或者地方持续性发展都很不好。
2.权力在谁手中
这个东西很笼统,我们具体到实际场景。
好比说东汉朝某地频繁更换太守,按照常规形态,这新官上任,最少前好几个月是不会做事的,因为在了解,而要深度了解当地脉络、关系网,这个东西没有个年把也未必得法。
所以,这新太守大部分时间是懵懵懂懂的。
这段时间,普遍的操作就是萧规曹随,按照前任留下的套路来,同时让中下层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,亦或者让他们来做主。
从这个角度来看频繁更换地方官,权力在中下层的这个时间无疑是延长了。
我们数千年来历史有这么个特点,某地的地方权力结构其实是分为地方委派和地方派相结合,官员无法出任家乡的最高长官,为了避嫌和防止权力滥用,因而多为异地为官,俗称流官。
相应的又需要有本地人事来帮忙,因而中下层或非最高的一两个主官位,通常是选用本地权力架构中逐步升上来的。
在这样的结构中,本地官人脉关系不断繁衍联合构成网络,而外地官却孤身一人,且办事情又需要本地官来办,外地来的官往往处于相对弱势,但不绝对,因为背后有朝廷,通常情况下伴随主官年限拉长,其权威会不断提升。
大多数时候,地方的利益与朝廷的利益是存在一定矛盾的,朝廷需要地方服从,而地方则必然希望有更多自主权和利益。
在这个问题上,外地来的官其核心认为就是确保地方服从朝廷安排,作为地方的束缚,就好比地方是风筝,那外地来的官就是风筝的线。
而如果说地方官频繁更换,当地最高主官长期弱势,则地方势力必然占据主导,就好比风筝的线很脆拴不住。
3.升迁之路
换个角度来看,从官员本身来看任期长短的问题。
官员也有本身的利益需求,比如说升职。
如果说某个体系内,官员都任期很长,某种程度其实是新位置出现得少、慢,升职的机会少。
而频繁的人事变动,往往也代表着一种机会。
再换个角度来说,经历。
在《韩非子》中有这么一句话:“宰相必起于州部,猛将必发于卒伍”。
可以说是选人用人必须经过基层锻炼,也可以说想要被提拔,那么有这些经历也是必要的。
尤其是越往高位,经历越复杂越好。
而这个复杂也体现在两个方面,其一是地域的复杂,好比说东部与西部、内陆与沿海,其治理是完全不同的思路。
其二,类型的复杂,好比说地方主官,和担任大区域的一类工作,同样也是不同的思路。
最核心的东西,我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,这样说的。
我们中国几千年历史,朝廷与地方的权力架构有极其类似的地方,地方即是地方朝廷权力架构小型缩板,这点在明清时期达到巅峰,现在也是。
因而,官员不断这种小型缩板中,与其是做事,倒不如说是熟悉这种权力运转规则。
由此才会有年限、门槛、跑步一说。
而如果说要提拔某人,或者大力重用培养,则在其仕途履历上必然可以窥见上面两点。
较多的地域一把手,以及具体领域的事务担任人,经历足够才能够上位,反之如果只是在某个位置长期干,反而是缺陷,通常意味通盘大局的欠缺。
但反过来说,如果经历够多也未必见得是好是,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样,时间不够你干不出成绩,就算经历多,沉淀不下来走个过场也不见得累积什么,这样的官也根基虚浮,颇有拔苗滋长的味道。
【闲扯】
今天的内容就是闲扯,本来罗列了七八条,但是分了两三天来写,其中有些东西就是灵光乍现,没有接上自然就忘记了。
所以,就到这里吧。
上面的东西,其实对我们来说用途不大,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认为,看书读书的重点并不在于你看出个什么东西,而是在看、在读的过程中你自动思考,不断训练的你的思考方式。
而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不断切换更多角度去看。
比如上面的内容,从地方与地方,从权力架构来看,从外派官员与本地官员来看,都是如此,当然角度还有很多,受限时间篇幅以后再和大家聊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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