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,一个朋友让我看她的一篇新作,并让提点建议。读完友人作品,建议在描述人物性格和典型特征时添加一些细节描写,借助场景或人物行为、表情等的翔实笔墨,以传神的“画面”描绘,让叙事、人物更鲜活地生动起来。探讨一番之后,我多说了一句:“就像《追想似水年华》中普鲁斯特‘又臭又长的裹脚布’那种。”
听到这句话,朋友突然转向,冒出一句:“外文书籍的翻译应该有个资质考核。”她说,现在很多中文译本都没法看,也不晓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翻译的。
我对“考本”之说一向嗤之以鼻:什么样的人或机构有资历和权力来评判合格与否呢?不过说到汉译书籍的问题,鄙人倒是深有同感。以理论书籍阅读更多的本身体验来说,“没法看”只是小问题——虽然佶屈聱牙但总算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真正的问题是坚强而辛苦地完成阅读后,却发现本人仍旧停留在不懂的地界儿。
已经以为之所以窘困,是文化素质低下之故,后来感觉问题好像不在此,很可能是本人所读的东西,本身就艰深晦涩。但想到萨特哲学家那么能蛊惑青年人,心里还是有些疑惑。后来有一次偶遇留学美国收揽哲学博士的大侠,顺道就问了一下:怀特海的书是不是特别难懂?结果博士说不是,“是翻译的问题。你要是看英文原著会容易得多。”想到英文对俺来说更难,就没敢再继续探讨。
再后来,我开始留心“翻译”的事儿,偶或会把不同版本拿来比较一下,原来还真是如此:很大程度上不是外文表述晦暗,而是译者文化素养太差之过。比如夏目漱石的《旅宿》(草枕),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读不下去,后来拿到了丰子恺译本,不只顺畅舒心地翻阅到了最初一页,而且还有点儿“心领神会”的愉悦。这是文学书籍,反观哲学书籍,本来就充斥着各种不容易理解的笼统概念,要是再被似懂非懂的人翻译出来,那岂止是晦涩难懂,定然必是天书类的“不懂之书”。
举个简单的例子。play off,鄙人英文极差,但晓得在美国职业篮球联赛中其意所指是季后赛,或者翻译成决赛阶段的比赛也可以。然而,在某些涉及美国职业篮球联赛内容的文本中,我不止一次地读到,翻译家将之译作比赛完以后的赛事,更有高手译成“加时赛”。
这是普通的文化素养问题。生涩词汇随时闪现的专业著作,译者要没有专业的中、外文素养,读者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差不多才应该是正常形态。
撇开专业书籍,以大众读物文学著作来说,同样也是问题多多,尤其是里面包含的文化背景、文学意象,以及相应的隐喻、意味之类,显然不是通过简单直译就可以表达出来的——就如胸中有数不是“肚子里有根大竹子”所能表达出来的一样,这也是为什么译著名家屡屡不辞辛苦“画蛇添足”正文小字的缘由之一。想到现在的多数名著译本,能做到言语顺畅就不错了,要享遭到傅雷那般的“美味佳肴”,还真就成了相当困难的事儿。
一本书翻译的优劣,可以说,不只和译者的文字功夫、知识储备有关,而且还同译者的思想辨识以及原著建构的文化背景紧密相连。所以,要想不归类到“没法看”的园子里,译者、校审者,不仅得外语水平过得硬,还须得熟识对应言语背后的文化,更得拥有婚配的汉语水准。无论是专业读物还是文学作品的翻译,都是如此——并非汉语水平高下那么简单。
可见,“资历考试”的说法并非无厘头的说词。
从另一方面来看,我们当然希望出版商自律把关,可是面对充斥市场且急于兑现利润的短视出版商,这点希望有点难于达成。比如说那些经典名著的胡乱翻译,有金字招牌开路,短期效益还是可期的。尤其是老外的“新书”,在天花乱坠的广告词冲击下,爱书人很容易上当。
诚然,长远看,不管是译者名号,还是出版商招牌,都会大浪淘沙留下真金,但就目前的情形而论,依个人之见,市面上汗牛充栋的外国文学经典译著大部分都不值得阅读,其他类译著就更不用多说了。
鉴于此,对翻译者临时来个“资历许可”,或者标注个等级衔头,应该还是无益的吧。您认为呢?
来源:《工人日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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