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尼古拉的书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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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代十国时期的藏书管理相对比较复杂,由于时代背景的变迁,
导致许多文献史料被损毁或流失,使得保存和管理藏书成为一项重要的任务。
在这个时期,一些政府机构和皇宫都有本人的藏书馆,并聘请专门的管理人员来管理书籍。
另外,在五代十国时期,还出现了一些私人藏书的情况,私家藏书的管理通常是由藏书人或其家族成员自行管理的。他们会将书籍保存在专门的藏书室或书房中,保证书籍的安全和保存。
相比于官府藏书,私家藏书由于没有政府层面的统一规范,管理较之官藏呈现出分散而多样的面貌,然并非无规律可言。
多数藏书家耗费财力与精力搜购或抄写典籍,并非只是贪图一时的快意,而是为了日后治学的方便。尤其随着藏书量的增多,藏书家则需要耗费心力对所藏书籍进行管理,管理工作次要从保存或利用书籍两个方面展开。
(一)私家藏书的保存
藏书的保存与保护历来被爱书之人所注重,为了使本人所珍爱的书籍得到妥善且长久的保存,
有些珍藏家会单独建造书楼或书室以存放藏书。
有关私家藏书楼的最早记录或可上溯至志怪小说《拾遗记》,其中有关于东汉曹曾“积石为仓以藏书”的记载。
曹曾为刊正书籍而尽心竭力,以至藏书多达万余卷。在战乱来临之际,他冷静对待,为藏书而建造石仓,以免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。
而北魏时期平恒的精庐则为野史中初次关于藏书楼的记载。
史载平恒晚年“别构精庐,并置经籍于其中”。
但精庐只供他独自一人享用,连妻子和儿子都不允许踏足。
经过南北朝及隋唐的发展,书楼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发展,到五代乱世时,筑楼存书者仍然不少,也有很多人情愿将书楼开放,并非如平恒一般专享。暨齐物(“齐物”一作“物齐”,又作“济物”)曾为数千卷道书筑垂象楼。作为五代时期独一命名的藏书楼,“垂象”包含着显示吉凶征兆的独特含义。
暨齐物作为道士,师从玉清观朱君绪,对某些自然现象确有不同于俗世之中,芸芸众生的独特解读,故以此命名。
据《十国春秋》载,齐物“后随入大涤山中,依岩洞为室”。
他对本人的住处不甚讲究,却精心为书籍构筑住所,“构垂象楼,贮道书几千卷,朝夕讨论,贯穿精微,听者莫不忘倦”。可见他对藏书的珍爱与爱护。在保护藏书的同时,他利用书籍传经布道,是藏用结合的典范。
此外,筑书楼或书室以藏书的代表还有徐寅、张昭、鲁崇范、丁顗等。
徐寅博通经史,以诗赋见长,曾因作《游大梁赋》而获朱温赏识,于后梁时辞官归隐,赋闲以至终老。
他曾于家乡延寿建造书楼,并在藏书楼自题楹联:“壶公山下千盅粟,延寿桥头万卷书”。
张昭本名“张昭远”,因避后汉高祖“刘知远”讳而改称之,故“张昭远”与“张昭”实为一人。他以博学闻名,历仕唐晋汉周四朝,善于著作,藏书颇多。宋陶岳《五代史补》载:“张昭远特好学,积书数万卷,以楼载之,时谓之‘书楼’”。
又有鲁崇范“九经子史,广贮一室”。丁顗则为子孙计,聚藏书籍于大室,“尽其家资聚书至八千卷,为大室以贮之”。
以书楼或书室单独保存书籍者众多,而将其中藏书慷慨分享以嘉惠士林者,在五代十国时期也并不算少,下文有详述。
在动荡的年岁里,士人为保存书籍而筑造书楼的优秀传统并未中缀。藏书家中有英勇善战的武将,有出身儒学世家、家境殷实的士人,也有出身贫寒的庶族子弟。
他们或隐居山林筑楼藏书,或出仕之后藏书不辍。更有甚者,出于对藏书之事的注重,聘请专人对藏书加以管理
,如《旧五代史》载:“彦询年十三,事青帅王师范,有书万卷,以彦询聪悟,使掌之”。
(二)私家藏书的利用书籍具有物质与精神两重属性,对书籍的保存或保护侧重于其物质层面,利用书籍而发挥其功用,则是针对其精神层面。
保存是利用的基础与前提,保存亦是为了书籍的利用
。
在利用所藏书籍的同时,读书人提升了学识,在汲取前代士人智慧的同时与之进行思想的交流与碰撞,书中的知识文化得以传承,藏书的效用得以充分发挥。如果只是单纯地收集坟籍而将其束之高阁,则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藏书。1.亲手校勘为藏书作校勘工作的历史由来已久,如陈垣先生所谓“校勘为读史先务,日读误书而不知,未为善学也”。
写本、抄本时代,书籍都靠人力亲手撰写抄写,难免出错。叶梦得曾在总结宋代书籍雕版事业时,提及前代,“唐以前,凡书籍皆写本,未有模印之法,人以藏书为贵。人不多有,而藏者精于雠对,故往往皆有善本”。
随着印刷业的发展,五代时期印本书逐步增多。
国子监雕印书籍经专人层层校雠而讹误较少,而坊间却因书商逐利或书肆人力无限,使得民间版印售卖的书籍存在着诸多错讹,当然这也是古籍版本学之所以存在的理由。
出于对文化传承担任、对子孙后代担任的严谨态度,多数藏书家不辞劳苦,盲目承担起了校书纠误的职责。他们静心埋头于书籍的世界,从事校勘以补缺订讹,藏书质量得以提升
。此期亲手校勘书籍的记录颇多。
如王锴“家藏异书数千本,多手自丹黄”。“丹黄”是点校书籍时所用的颜料,代指点校。
他在任职前蜀宰相期间,抽时间对家藏的异书进行校勘,可见其对异本的珍爱。
因王锴常亲雠校,所藏书籍多为珍本,甚至成为极品。又如张宪“家书五千卷,视事之余,手自刊校”。可见他在工作之余对书籍进行校勘。他对音乐也颇为通晓,但不喜饮酒,在与别人宴饮之时仍旧惦记着文章之事,可见其沉溺于书海而自得之态。孙骘从来喜好藏书,经史子类都有所藏
,史载他“凡数千卷,皆简翰精至,披勘详定,得暇即朝夕耽玩,曾无少怠”。
可看出其将所有的缝隙时间用以勘校藏书,达数千卷之多,却不知疲倦以为乐事。
贾馥则“家聚书三千卷,手自刊校”。可见其曾对藏书进行过孜孜不倦的校勘工作。
史书又载他在为官任满之后回归家乡,不在意居所之简陋,在其间聚书以教授子孙,不慕名利,远识自律,为镇州士人之榜样。此外,林鼎的藏书均经过其亲手抄写,并认真校雠,即“比中年,读书必达曙,所聚书籍悉手抄数过,即残编断简,亦校雠补缀,无所厌倦”。
而鲁崇范“家贫,灶薪不属,而读书自如。九经子史,广贮一室,皆手自校定”。
孙光宪则“性嗜经籍,聚书凡数千卷,或自抄写,孜孜校雠,老而不废”。
书籍校勘作为藏书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,在勘正书中错讹的同时,提升了藏书的质量。
而藏书家作为其幕后工作者,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,伏案雠校孜孜不倦,其间需要付出超乎常人的辛劳。校勘工作得以持续,安稳的外在环境固然不可或缺,
而藏书家本身严谨的治学态度更为重要。
当时学者并不以勘校工作为苦,或“得暇即朝夕耽玩,曾无少怠”,或“校雠补缀,无所厌倦”,当真令人敬佩。
2.汇编或著作有的藏书家利用所藏,在细心研读的基础上,加入本人的思考与创新,汇编或著作成新书,流传甚广。
古代学术史上典型的汇编如清严可均《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》,著作如宋叶梦得《石林燕语》、明胡应麟《少室山房笔丛》。这些备受后人推崇的作品得以编著而成以至流传至今
,与著作者丰富的家藏密切相关。
五代十国作为文化传承的重要一环,当然也不乏利用藏书以汇编或著作新作的士人。
张昭在史馆供职期间,除利用官藏编撰官方实录史料之外,也曾利用家藏编撰图书。
他家藏丰富,涉猎广泛,后周时迁兵部尚书。他曾利用本人的家藏,编纂《制旨兵法》一书以为征讨南唐之事作军事参考。
张昭本文人出身,不懂武艺,却通宵达旦,在翻阅大量前代兵书的基础上撰成此书,深得周世宗赞赏。他上奏时称,“臣逖观前代兵家所著,篇部颇多,自唐末乱离,图书流落,今兰台秘府,目录空存,其余讨论,固难详悉。今只据臣家所有之书,摭其兵要”,
他将书中涉及内容分门别类,分为四十二门,共十卷。
所谓“臣家所有之书”即张昭之家藏书籍,他将家藏的兵法书目统一整理,汇编成《制旨兵法》一书,实为前代军事论著的分类汇总,具有很强的实用性。孙光宪亦充分利用其所藏,进行了大量汇编工作,“所著有《荆台集》《橘斋集》《玩笔佣集》《巩湖编玩》《北梦琐言》《蚕书》若干卷。另外还有一部书因所记颇失实
,曾被北宋官方下诏销毁,即《续通历纪事》。此外,《花间集》也曾收录其词六十余篇。
他本出身于农民世家,但异乎寻常,自幼读书好学,寒窗苦读而出仕,在荆南幕府供职期间,虽身居高位亦常有怀才不遇之感。
他嗜好经籍坟典,不只本人著书,也抄录他人书籍并加以校勘,直至年老仍不曾懒惰。
他抄书、校书、著书三者并举,作为学者型的藏书家,其文史创作与其丰富的藏书密切相关。和凝所著《疑狱集》也与其家藏关系密切。在后唐天成三年到长兴二年,他曾出任刑部任员外郎一职。和凝在工作之余翻阅其藏书,“取古今史传听讼断狱、辨雪冤枉等事”,将历史典籍所载的诉讼案、伸冤情等事件汇编辑出。
结合刑部工作中遇到的狱案,与其子和㠓共同撰著成《疑狱集》四卷。
书中辑录了前代许多情节复杂而争讼难决的司法案例,为执法者应如何在繁乱的线索面前公正作出判决提供自创。
其中唐与五代的案例故事占了近一半,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司法案例选编著作,对当时及后代司法官员侦查破案、审断疑案有很重要的自创和参考价值,其中司法检验方面的经验引见,为后来宋慈著《洗冤集录》也奠定了一定的基础。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称此书“俾司宪者触类旁通,以资启发”。
冯贽自称利用其丰富的家藏著成《云仙杂记》一书。
该书自序云,他曾屡次参加科考落第,无法于天佑元年(904)返归家乡,“筑选书室以居,取九世所蓄典籍,经史子集二十万八千一百二十卷,六千九百余帙,撮其膏髓,别为一书”。
作为五代时记录异闻的古小说集,《云仙杂记》内容十分驳杂,又被称为《云仙散录》。
所谓九世家传、二十余万卷的藏书,放在五代甚至唐宋的文治背景下都让人震惊,胡应麟也曾质疑其序言中提到的藏书数目。“开元之盛仅八万卷,文皇二十万卷,自是反复,然唐时即反复之书亦不易得,赞何人,乃能有此”?
由是而知,其藏书量之巨殆不可信
,但冯贽在家藏的基础上著成其《云仙杂记》应该失实。
朱遵度(“遵”一作“尊”)笃好藏书,收书数千卷,他将这些藏书充分利用,编撰成多部大型文献,共分为六例。分别是《六籍琼华》《信史瑶英》《玉海九流》《集苑金峦》《绛阕蘂珠》《凤首龙编》,共计一千卷,另别撰目录有五十卷。
此外,他“著《鸿渐学记》一千卷,《群书丽藻》一千卷,《漆书》数卷,皆行于世。”
为避耶律德光的召用,朱遵度携带家眷与藏书南渡到楚地,未曾想文昭王马希范薄待于他。
但因其博通文史,很多当地士人写文章每遇困惑之处,便向他求教,他因而获赠“幕府书厨”的名号,也算是一种补偿。
之后朱遵度迁徙金陵,看淡功名利禄的他,坚决不再出仕。史载他雅好藏书,“家多藏书,周览略遍,当时推为博学,称曰‘朱万卷’”。
朱遵度学问渊深,以藏书、著书为乐,当时所著作品都曾发行,惜早已散佚,尤其他在汇编古今文章之外曾撰《群书丽藻目录》,虽未能流传,但填补了五代私家目录的空白,意义严重。总体而言因五代乱离,多数藏书家的汇编或撰著都未能传世,甚至少数于国破之际便遭散佚,幸免于难者甚少。
参考文献:
[1](宋)陶岳撰:《五代史补》,毛氏汲古阁本。
[2](清)吴任臣:《十国春秋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3年版,第1031页。
[3](宋)司马光撰;邓广铭,张希清点校:《涑水记闻》,中华书局,1989年版,第191页。
[4](宋)薛居正:《旧五代史·杨彦询传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6年版,第1186页。
[5]陈垣:《通鉴胡注表微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58年版,第34页。
[6](宋)叶梦得:《石林燕语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4年,第116页。
[7](清)吴任臣:《十国春秋·王锴传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3年版,第608页。下一篇:返回列表